文|罗冉峰
\n\n一位曾经随豪门夺得联赛冠军的门将，职业生涯晚年被埋怨“不务正业”而导致球队降级。他心灰意冷挂靴后，却在赛季冲刺期被低级别球队邀请救火。随着第96分钟扑出点球，他帮助新东家登上联赛榜首，直奔暌违十多年的职业联赛，成为“小镇英雄”……
\n这是一个好莱坞式的迟暮英雄自我救赎故事吗？不是。这是一个社交网络时代下两大“网红”珠联璧合的故事。
\n那位门将叫本·福斯特，他拥有一个142万粉丝的YouTube帐号；那家低级别俱乐部叫雷克瑟姆，其投资人之一是美国著名演员“死侍”瑞安·雷诺兹。
\n以跨界形象无心插柳成为KOL的足球运动员，遇上擅长塑造嘴贱搞怪角色的好莱坞巨星，一段低级别联赛佳话就此诞生。
\n\n一、英伦名将
\n\n福斯特可能无法被称为“球星”，但绝对是“懂球帝”们认识的名字。
\n他最光鲜的履历是效力过“红魔”曼联，随队两次获得英格兰联赛杯冠军。不过因为在联赛出场数量不足，他没有拿到英超冠军奖牌。
\n而效力曼联前后，福斯特在一批英超中下游球队中坐稳主力位置，包括沃特福德、伯明翰、西布朗维奇，其中作为伯明翰主力又在2010/11赛季再一次赢得联赛杯。2021/22赛季结束后一度宣布挂靴时，他拥有超过500场正式比赛出场纪录，1248次英超成功扑救更加是目前的历史纪录。
\n国际比赛方面，福斯特八次代表英格兰队出场，入选过2014年巴西世界杯英格兰23人大名单并有出场。
\n总的来说，福斯特的职业生涯有大大小小值得回忆的时刻。英超官方制作的每轮花絮节目回顾历史时，也肯定有他出场的机会。但他并不属于球迷普遍关注的热门球员。
\n\n福斯特在沃特福德比赛中
\n直到2020年，他开了个人YouTube频道。
\n新冠肺炎疫情令全球体育赛事停摆。当时体育界为了保持内容输出，开发了一系列线上活动。其中BBC体育制作了一集足球运动员在家中用自行车机训练的节目。节目由BBC名嘴丹·沃克主持，蒂姆·卡希尔、米卡·理查兹、莱昂·奥斯曼等退役球员参与，而训练课程正是由福斯特带领。
\n训练课在YouTube的播放量仅1.5万次，谈不上热播。但是后来福斯特回顾如何走上“网红之路”时，专门提到这集节目。“人们喜欢看到我在节目中的状态，其实我只是想到啥就说啥。然后我想，要不就开始做一些视频吧。”福斯特在个人播客频道Fozcast中回忆道。
\n这集节目还给了福斯特取网名的灵感——“骑自行车的门将”（The Cycling GK）。一身骑行衣的福斯特卡通形象，成为他网红身份的标志。
\n“骑自行车的门将”频道在2020年9月上线。首期节目只是福斯特展示了一番沃特福德的体检流程，但轻松获得超过20万次播放——被打破“比赛生物钟”的球迷，迫切需要多种类型的足球内容。
\n\n二、GoPro创意
\n\n而驱动福斯特成为网红的核心内容——球门后的GoPro录像——出现于第三期。
\n福斯特把GoPro摄像机藏着球门后，记录比赛中本方球门前发生的一切：从赛前的热身，到比赛中门将的站位、移动、指挥、扑救，队友的协防、解围、对骂，乃至对手入球后的庆祝，都会被剪辑后上传到帐号中。
\n这是一个球迷从未见过的比赛观察角度。丰富的独家内容造就了福斯特帐号的走热。
\n福斯特回忆，一切早有安排。2021年9月，英冠联赛迎来“M1德比”，沃特福德主场迎战卢顿镇。福斯特没有告诉别人他的主意，第一次在球门后的草皮放上摄像机。
\n最终主队1:0小胜，福斯特实现零封。两天后，“骑自行车的门将”频道开始更新；10月第一天，德比战的球门后录像剪辑上线。
\n录像收录的素材非常详尽。除了从球门后拍摄外，福斯特还把摄像头藏在毛巾中，完整记录下他赛后如何与队友鼓劲、与对手寒暄。另外更衣室备战、赛后发布会等内容也在录像中呈现。最有意思的是视频结尾，福斯特在完赛后的维卡里奇路球场看台上说，“如果你喜欢这个视频，就给我点个赞吧。”
\n\n福斯特在社交网络上的卡通形象
\n图片来源：The Cycling GK频道
\n当时欧洲足球联赛仍处于空场比赛状态，福斯特的独家内容同时击中了球迷无法入场比赛的痛点——球门后视角让球迷真正“身临其境”。短短一个月内，频道中出现了三条百万播放量级别的“爆款”，主题分别是福斯特与前曼联队友、当时效力于德比郡的鲁尼重逢，福斯特在对布莱克本的比赛中扑出一个点球，福斯特遭遇了著名的“英格兰第一强壮球员”阿金芬瓦。
\n其中扑点比赛的视频目前累计327万次播放，是迄今频道播放量前五的作品之一。
\n\n三、黯然挂靴
\n\n\n重返英超后，福斯特还是会带上GoPro，分享比赛日中的球场气氛。只是升级后的沃特福德实力不足，2021/22赛季俱乐部成绩低迷。沃特福德的管理者认为福斯特过于分心搞“网红生意”，影响竞技水平。最终福斯特被罚款，“大黄蜂”也再度降级。赛季结束后，福斯特与沃特福德结束合约，继而宣布退役。“我已经感受不到比赛日的激情。”福斯特后来接受《镜报》采访时如是说。
\n但在社交网络运营方面，福斯特倒是找到心得。在YouTube频道中，他与其他足球网红联动玩射门游戏，成功引流吸粉；他推出了以访谈为主Fozcast，拉姆斯代尔（阿森纳）、卡斯帕·舒梅切尔（当时效力莱斯特城）、特洛伊·迪尼（当时的沃特福德队长）等球员都曾作客节目；他还“不忘初心”，不时上传跟骑自行车有关的视频，例如告诉大家自行车模拟器Zwift是怎样玩的。
\n\n阿森纳传奇伊恩·赖特作客Fozcast
\n图片来源：Fozcast频道
\n他的YouTube频道现有142万粉丝。这是什么概念？除了曼联之外，他所效力过的所有俱乐部的YouTube粉丝数相加都没他的频道多；曼联家大业大，但YouTube粉丝数700多万，衬托出相对“甘草”的福斯特流量可圈可点。
\n根据Net Worth Spot网站估算，“骑自行车的门将”频道日播放量超过10万次，每月可产生1.3万美元广告收入，而整个账户估值可达到77.7万美元。这无法比拟福斯特在球场上的收入，但如果帐号人气能维持，福斯特退役后的经济状况无疑得到有力支撑。
\n福斯特也很有兴趣继续做好“网红”。他开始打高尔夫，和高尔夫大满贯冠军肖恩·洛瑞在阿布扎比打职业/业余配对赛，寻找其他“跨界”空间。
\n也许“网红”将是福斯特退役后的持续标签，直到一份4500英镑周薪的“救火”合同摆到他面前。
\n\n四、新的挑战
\n\n对于雷克瑟姆来说，4500英镑属于球员顶薪。除了福斯特之外，雷克瑟姆阵中只有前锋保罗·穆林获得该级别薪酬。他是2022/23赛季的队中头号射手，合共打进47球。
\n雷克瑟姆当然不是靠薪资打动福斯特复出。“这份工资只是‘花生米’，”曾在英超屹立十多年的福斯特在播客中说，“我只希望帮助雷克瑟姆获得足够分数，锁定升级席位。”
\n2022/23赛季，雷克瑟姆征战于英格兰第五级联赛——英格兰足球协会全国联赛。联赛中共有24支球队，只有冠军可以直接升级至英乙。到了英乙，就意味着球队正式进入职业联赛行列。
\n\n雷瑟汉姆头号射手穆林庆祝进球
\n失去职业联赛席位对外号“红龙”的雷克瑟姆来说是巨大的尴尬。俱乐部创立于1864年，是威尔士历史最悠久、全球第三悠久的足球俱乐部。然而2007/08赛季从英乙降级后，俱乐部结束87年征战职业联赛的历史，并开始创造第五级联赛征战时间最长的纪录。
\n俱乐部与球迷一直想摆脱“非职业”状态。非常巧合，当福斯特在2020年尾声找到“网红”出路时，雷克瑟姆也迎来两位新老板——好莱坞巨星瑞安·雷诺兹和知名喜剧演员罗布·麦克尔亨尼。
\n麦克尔亨尼以《费城永远阳光灿烂》《神话任务》等喜剧电视剧而闻名。雷诺兹更加是天皇级演员，其中话痨啰嗦的超级英雄角色“死侍”让雷诺兹的人气达到巅峰。
\n有了两名红人老板，雷克瑟姆时来运转。
\n\n五、影星老板
\n\n麦克尔亨尼和雷诺兹都是美国人——把足球称为“Soccer”而非“Football”的美国人。而雷克瑟姆虽然征战第五级别联赛十几年，球市却甚为热闹，保持每赛季4000多人的上座率。这批球迷正正代表了那股令美国资本无法推动“欧超”的欧洲足球底蕴力量。
\n两位美国明星来英伦当“过江龙”，理论上会受到球迷的苛刻审视。他们此前连威尔士土地都没有踏足过，遑论雷克瑟姆。甚至麦克尔亨尼和雷诺兹虽然是演员同行，但在这宗收购发起前，两人也未曾谋面。
\n收购最开始是麦克尔亨尼的意思。在看完利物浦2018/19赛季欧冠惊天逆转巴塞罗那的比赛，以及有关桑德兰俱乐部的纪录片《我心永随桑德兰》后（Sunderland Til I Die）后，他萌生了拍一部“自己的俱乐部的纪录片”的想法。锁定雷克瑟姆为候选收购目标后，麦克尔亨尼需要资金支持，尝试邀请雷诺兹名下的品牌担任俱乐部赞助商。结果雷诺兹直接说，我也要一起收购。
\n俱乐部的所有权由雷克瑟姆支持者信托所拥有——经过一系列财务危机，雷克瑟姆成为真正的“球迷的俱乐部”，但也因此面临巨大经营压力，尤其是疫情爆发后。收购价为200万英镑，有助保证雷克瑟姆直面疫情挑战。
\n几场线上会议后，支持者信托中的2000名成员大多数认为，新老板并非一时兴起，也不至于胡干一番。最终交易获支持者信托以98.6%的赞成率通过。
\n\n雷诺兹与麦克尔亨尼为雷克瑟姆打气
\n作为名演员，新老板有资源。结果全球社交媒体大鳄TikTok取代了威尔士本土的拖斗车公司，成为俱乐部球衣胸前广告赞助商；知名旅游网站Expedia的标志则出现在球衣背面。俱乐部还首次有了球衣衣袖广告赞助。
\n作为喜剧高手，新老板还擅长宣传，带给雷克瑟姆此前无法想象的曝光渠道。例如他们作客《GQ》杂志，以足球趣味问答的形式介绍雷克瑟姆；又如麦克尔亨尼期待的纪录片终于问世，《欢迎来到雷克瑟姆》于2022年登陆流媒体平台迪士尼+；更不用说新老板自发在千万粉丝级别的个人帐号上介绍他们的球队。
\n不过最重要的支持在于，作为美国人，新老板展示了对英伦传统足球的认可。两人学会了雷克瑟姆的队歌，在当地地标式的球迷酒吧“草皮”（The Turf）小酌。麦克尔亨尼甚至学会了威尔士地名
\nLlanfairpwllgwyngyllgogerychwyrndrobwllllantysiliogogogoch的发音。雷诺兹则表示，通过雷克瑟姆，“我们从对足球一无所知，变得对它死心塌地。”
\n\n六、传奇扑点
\n\n竞技方面，新老板决定交给专业人士。2021年，两位关键人物先后来投。前利兹联和EFL的首席执行官肖恩·哈维成为俱乐部顾问，他在球员转会和合同谈判方面扮演重要角色。而曾经带领布拉德福德、博尔顿等球队升上高一级别联赛的菲尔·帕金森，则成为球队主教练。
\n帕金森执教后的第一个赛季，雷克瑟姆已经从中下游球队迅速蜕变为冠军竞争者，最终排名2021/22赛季全国联赛第二，可惜在升级附加赛中失利。
\n但球迷看到俱乐部的改变，热情更加高涨。2022/23赛季，可容纳约1万名观众的赛马场球场，几乎每场比赛都满座。这一年，雷克瑟姆的主要竞争者是诺茨郡。而除了与对手互相在积分榜紧咬压力巨大，雷克瑟姆也遇到内部挑战，主力门将罗布·莱顿2023年3月遭遇膝伤，要缺席六周。
\n这正是寻找福斯特救火的契机。
\n福斯特刚出道时就曾以租借形式效力雷克瑟姆。这一番重逢后，雷克瑟姆迎来除了演员老板外的又一位“红人”。须知球队阵中鲜有征战过顶级联赛的名将。翻看花名册，也许只有大卫·琼斯这个名字会让英超迷有所印象。38岁的他当年曾被视为曼联希望之星，不过鲜有出场机会。后来他在德比郡、狼队、维甘竞技、伯恩利等球队效力时也踢过英超。
\n有了福斯特，雷克瑟姆的品牌传播点又增加了。没错，球门后录像又回来了！全国联赛的转播商为BT体育，仅服务于英国本地球迷。没有那么多转播权收益问题的干预，福斯特获准上传比赛录像，甚至可以在录像中加入BT体育的官方转播素材。
\n\n雷瑟汉姆2022/23赛季第三球衣
\n图片来源：雷克瑟姆官网
\n巨星老板意外出现、网红门将火线助力、转播商大开绿灯……这一切一切，最终都是为一场低级别联赛传奇故事的高潮做准备。
\n2023年4月10日，联赛倒数第五场，天王山之战打响，雷克瑟姆主场迎战诺茨郡。双方的联赛积分都已经超过100分。90分钟过后，主队3:2领先。然而伤停补时期间，客队获得点球。
\n是GoPro摄像机习惯性放在球门右后方，令主罚点球的塞德文·斯科特无意中瞄准了一个参照物吗？总而言之，福斯特坚决地扑向自己右边，在第96分钟挡出对方最后一击！
\n失利的诺茨郡只剩下三场赛事，夺冠的主动权落在领先三分、少赛一场的雷克瑟姆之上。
\n\n七、火爆网红
\n\n这个由福斯特、雷诺兹、麦克尔亨尼三位红人打造的低级别联赛传奇故事，成为英伦足坛的4月流量担当。
\n福斯特的YouTube帐号自然劲爆。与诺茨郡一战的录像播放量达到396万；3:1击败博勒姆伍德锁定冠军之战播放量205万；赛季收官战播放量109万。
\n雷克瑟姆的官方YouTube帐号则纵向比较流量飙升。常规视频播放量为数万乃至几千，而诺茨郡一战精华播放量22万；福斯特的赛后采访40万，属于帐号历史前三水平。
\n\n福斯特扑出斯科特点球瞬间
\n雷诺兹在他的个人YouTube帐号中上传了与博勒姆伍德一战完场哨响后的场景。视频中，他与麦克尔亨尼不约而同地首先长叹一口气，然后紧紧相拥。此时赛马场看台上的球迷已经集体冲到球场草地上庆祝。这条视频播放量247万。
\nBT体育的官方YouTube帐号推出一系列雷克瑟姆相关视频。冠军战比赛精华播放量125万；冠军战后采访名人老板，播放量142万；天王山之战精华286万；冠军战赛后庆祝视频、名人老板们抹泪视频，播放量363万。
\n还有一些有意思的花絮内容。雷克瑟姆夺冠后，雷诺兹闯进赛后新闻发布会，打断福斯特的采访，要求后者向自己赠送比赛球衣。两位吸收流量专家的互动，极富化学反应。
\n\n八、未完待续
\n\n接下来，“流量专家”也开始了新的宣传之路。福斯特已经与雷克瑟姆续签合同，下赛季英乙有望看到他的回归。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还是要继续经营好网红身份。全新YouTube频道“打高尔夫的门将”已经上线。
\n相比“骑自行车的门将”，新频道可能会更完全集中于高尔夫内容，而非以足球为主。
\n雷诺兹则和麦克尔亨尼继续想办法提升俱乐部知名度。雷克瑟姆与曼联已经约定了一场友谊赛——当年赛马场球场最高入场人数纪录就来自双方1957年的足总杯之战，超过3.4万名球迷入场。
\n为了宣传比赛，两位演员再次亲自出马录制宣传片。宣传片另外有一位“巨头”——曼联传奇教练弗格森爵士。宣传片充分发挥演员所擅长的喜剧特点。两人与弗爵爷约定了线上会议，但进入会议室后，无论他们如何费尽口舌，弗爵爷都只是冷然盯着他们。最终他们只能找个理由结束会议，然后感叹，“吹风机”果然很可怕。
\n\n两位影星与弗格森合拍创意宣传片
\n图片来源：Wrexham AFC频道
\n宣传片结尾反转：弗格森这边在会议被对方强行结束后，疑惑地对秘书说，“他们静音了，我不知道他们说了啥啊。”
\n这段小创意视频，意味着一个低级别足球传奇故事的余波仍在荡漾。在福斯特、雷诺兹、麦克尔亨尼和雷克瑟姆共同谱写的赛季美满句号背后，有很多东西值得回味。例如三位红人优秀的创作能力，诠释了何谓“内容为王”；例如英伦足球的氛围总是让人艳羡，低级别联赛也能有如此引人入胜的张力；例如两位美国演员教会了其他美国资本，传统欧洲足球有自己的“根”，盲目移植北美体育联盟机制并非明智之举；又例如BT体育支持福斯特“二次传播”，帮助这个低级别联赛故事积累更引人入胜的元素，转播方自身也收获传播效益……
\n最终，雷克瑟姆46战34胜9平3败积111分，荣获2022/23赛季全国联赛冠军。40岁的福斯特八次代表“红龙”出场，场均失球1.6个。
\n跟那部《欢迎来到雷克瑟姆》纪录片一样，低级别联赛佳话，静待第二季。
\n\n注：本文所用图片来自Osports全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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