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被带走调查，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任职三年半的时间里，陈戌源留给外界最大的印象，似乎就是“折腾”。

从2021赛季，中超联赛总计为国足让路近6个月，球员被迫进行3天一赛的魔鬼赛程，到强推标准无法统一的中性名政策、无缓冲戳破金元泡沫，再到默认欠薪等问题。陈戌源在任期间，虽然中超的没落与他并无直接关系，但是这些折腾和改变，似乎又加速了中国联赛的脱离正轨。

陈戌源的赌局：豪赌国足失败，中超成牺牲品

陈戌源任期内，最重要的大事件就是国足冲击世界杯，尽管外界都知道，以中国队的实力很难杀入卡塔尔世界杯，但对于中国足协来说，谁也都明白，一旦真的圆梦成功，这是可以计入历史的荣誉，也是个人工作履历中的光辉一笔，这件事上，陈戌源也自然清楚，所以决定豪赌一把。

40强赛国足险些出局，客场1-2不敌叙利亚后，里皮愤怒辞职，足协拍板土帅救火后，李铁成为国家队主帅，惊险的率队杀入12强赛。

正是从这时起，陈戌源决定给李铁放权的同时，开始大力推进归化，并确定了“一切为了国足”的中心思想。直接后果就是中超联赛遭了殃。

以2021年的中超联赛为例，全赛季两次暂停，期间5月17日至7月15日，休战近2个月；另一次是自8月15日至12月12日，暂停近4个月，创造了有史以来的联赛最长暂停纪录。意味着所谓的中国顶级联赛的职业球员，有半年竟无球可踢。

更让大家不能理解的是，这个赛季的中超从4月开始，直到1月才结束，总计进行了不到10个月，但却有6个月都在休息。暂停总时间达到近半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国足让路。

同样是在这个赛季，中超从30轮压缩到22轮，长期暂停后，中超被迫进行前所未有的密集赛程，第一次从2021年的7月中旬开始，27天的时间里，球员进行了9轮比赛，平均每3天一场。第二次则是从12月12日开始的24天8赛，同样是3天一战。

这样的反规律密集征战，让球员苦不堪言，受伤风险大大增加，而因为都要无奈实行轮换，中超的观赏度也大大降低。

一切为了国家队的后果，就是球员踢得苦，球迷看得烦，赞助商掏钱掏得不开心。这样的局面，如果真能换来国足杀进世界杯，也算是不辜负足协的一片苦心。事实上，这种美梦根本不可能实现。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多家媒体透露，足协当时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完全让路，一套是效仿欧洲联赛正常进行，国足正常集训。可本是应该足协拍板的问题，结果他们却将两套方案让李铁为首的国足教练团队定夺，李铁自然选择了后者。

零缓冲，直接戳破金元泡沫

客观讲，陈戌源上任之初，中超因过度烧钱和投资导致的问题，已经病入骨髓。陈已经发现了问题，也在尽力解决问题。

因为原来有在上海上港俱乐部任职的经历，陈戌源一些不太适宜的发言，却造成了没必要的对立和球迷的反感。比如陈戌源曾在中超会议上直言：恒大拿再多的冠军，如果中国足球上不去，也没有用。

2020赛季，中超在疫情中结束，当时多支球队已爆出欠薪消息。赛季后的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专项治理工作会上，陈戌源表明态度：我们中超俱乐部的投入，是日本J联赛俱乐部的三倍多，是韩国K联赛的10倍多；中超一线球员的平均薪酬，是J联赛球员的5.8倍，是K联赛球员的11.7倍。金元足球正在吞噬中国足球健康的肌体，我们难道还不觉醒，难道有些人良心已死，还要继续享受虚无缥缈的足球泡沫环境？”

陈戌源发表这番“良心论”后，再引轩然大波。似乎此前还被热捧的很多投资人，一下子就成了“良心已死”。

让中超从疯狂回归理智，其实有很多办法，但是足协一刀切的限薪令，却让诸多压力从俱乐部直接转嫁到球员。甚至出现俱乐部恶意否定过去合同，打压球员薪资的行为。

在2019年11月20日，中国足协下发紧急文件：要求各中超俱乐部、中甲俱乐部和中乙俱乐部暂缓与国内球员签署个人工作合同，包括但不限于草签协议、新签合同和续约合同。暂缓签署个人工作合同的对象为各职业俱乐部一线队和预备队的国内球员。

随后足协明确规定：新合同中，国内球员顶薪税前不超过1000万人民币，外援税后顶薪不超过300万欧元。到2020年年底，本土球员顶薪降至税前500万人民币，外援顶薪由税后300万欧降至税前300万欧。2022年初，本土球员顶薪压缩至300万人民币，外援则是200万欧元。

就像17世纪荷兰的郁金香的泡沫必定破灭一样，中超的金元泡沫破灭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如此想要一步到位的政策，短时间内加速了球员的人心惶惶。

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俱乐部收入不断减少。2015年时，中超与体奥动力签订了5年80亿的全媒体转播合同，2017年时修改为10年110亿，当时每家俱乐部每个赛季大概可获得8000万人民币的分红。

随着限薪直接杜绝大牌外援、U23政策无更改，中性名等政策后，2021年2月，陈戌源在任期时，中超公司向体奥动力发出解约函，直接后果，就是各家俱乐部又少了一大笔收入。

趋势形成的情况下，没人能改变趋势，但至少可以延缓趋势，借助缓冲获得喘息和改变的机会，显然，足协对于金元中超泡沫的问题，选择了稍显极端的一条路。

默认欠薪：准入公然造假无人管

中国各级联赛球队大面积欠薪是从2020赛季开始的，其主因包括疫情和经济因素等等。2020年5月时，辽足已经因为无力经营和债台高筑退出。

每个赛季前和赛季中期，中超及中甲俱乐部都会提交准入材料，其中最关键部分，就是球员的签字，证明俱乐部不存在欠薪。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诸如辽足等困难户的办法是先劝说球员签字，然后再给球员打欠条，保证球队参加联赛。被逼得没有办法，俱乐部往往还会威胁球员后喊出一句：要是俱乐部没了，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2020年开始，这种模式成为普遍模式，在中超，至少有一半球队采取这种作假的办法，保证本队准入资格。

这种做法，对于有些俱乐部的确借了燃眉之急。比较狗的地方在于，很多俱乐部明知最后无力给出薪水，仍在不停画大饼，动用各种办法哄骗球员签字。最后的结局是球员签了字，坚持踢了球，仍然拿不到一分钱薪水。

此前解散的江苏苏宁、重庆队，包括这个赛季退出的武汉长江等很多球员，至今仍在讨要自己的欠薪。

上任之初，曾喊出“对不规范经营和欠薪0容忍”的陈戌源，虽然早就知道这种情况，却并没有任何干预和惩罚措施，做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欠薪球员@中国足协解决问题时，往往都石沉大海。

直到本赛季前，随着欠薪的扩大化、严重化和恶化，足协才在准入时首次允许欠薪，但要求在规定时间点结清球员薪水。最实际的问题是，此前两年多的坏账、烂账早就积重难返，中超俱乐部的欠薪问题，犹如脱轨的火车，冲入一条不归路。

亚冠连造惨案：天灾还是人祸？

金元中超时代，中超球队在亚冠成绩惊艳，广州恒大2013和2015赛季两次拿到亚冠冠军。2019赛季时，中超还有“3+1”个参赛名额。

从2020年开始，疫情的冲击确实无法避免，这一点对任何国家的任何联赛都是公平的。但是到了2021和2022赛季，中超球队在亚冠上的惨案记录，似乎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2021赛季亚冠实行赛会制，小组赛自6月24日开始，赛程直接与国家队集训及中超赛程撞车。

反复斟酌后，足协最终决定暂停中超，保证国家队集训，之后的赛程，则是中超不让路亚冠。

这种安排下，参赛队广州队和北京国安心有余力不足。因为疫情和让路国家队，中超暂停两个月后，要从7月15日开始为期一个月3天一赛的魔鬼赛程，如果两队参加亚冠，即使除去隔离的时间，也要直接直接错过8轮比赛。

这种两难情况下，思维正常的球队自然要放弃亚冠，于是两队派出梯队参赛，广州队6战全负进1球失17球，位列亚冠32支球队中倒数第二，北京国安1平5负。

到了2022赛季，同样的剧情，换了个剧本再次发生。这次没了国家队的纠缠，换成了和联赛的撞车，足协依然拒绝让路，山东泰山和广州队也只能以梯队参赛，最终的结果还是1平11负。

对比之下，同样是这两年，日韩都为参加亚冠的球队，选择了让路和合适赛程。

连续两年的亚冠惨案，中超惹恼了亚足联，更难堪的是，中超在亚足联的技术积分，从此前的三甲直接跌落至第16名，名列印度和伊拉克之后。

2023-2024赛季，亚冠改为跨赛季进行，中超仍将有“2+2”个参赛名额。但到了2024-2025赛季时，中超将只有1个亚冠参赛名额，即只有中超冠军能参赛，而在次级别的亚足联杯中，中超有“1+1”个名额。

佩兰和里皮担任国家队主帅时，尤其看重亚冠比赛，他们都认为这是中国球员与亚洲顶级球队和球员交手的最佳机会，锻炼价值很重要。但如今，在俱乐部层面，中国球员与亚洲其他球队交手，也将成为一种奢望。

职业联盟迟迟无法成立的同时，中超联赛赛程等问题的拍板，仍需要足协来定夺，在这个问题上，陈戌源和足协显然没有做到位。

中性名和调节费疑案

早在2017年，中国足协就提出“中性名”政策，但没有给出具体方案以及时间点，只是一个方向。为什么没有强制执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此事不能着急，一是要循序渐进，二是当时投资人砸钱的热情高涨，谁也不愿意得罪人。

2020赛季前，中国足协提出中性名规定，让人意外的是，当赛季结束后足协强硬宣布：所有俱乐部必须立即行动，符合中性名要求，即俱乐部名称中不得含有俱乐部股东、股东关联方或实际控制人的字号、商号，也不得使用谐音等等。

在改名的过程中，建业、绿城、泰达等耳熟能详的俱乐部，直接在中国足球的历史中消失。但陈戌源的老东家上海上港则改成了“上海海港”，引发了球迷的不满和抗议。

中性名绝对是规范职业联赛，保证俱乐部长久平稳投入的关键因素。可是在错误的时间点，这种一刀切的政策，反倒起到了反作用。尤其是疫情冲击经济的情况下，不少中超投资人信心被打击也是事实。

当大牌外援加速逃离，加上观赏性降低的大背景下，导致中国足球联赛在生死攸关之际，失去了企业宣传效应和不少的广告收入。

陈戌源在任的另一大谜题则是，因调节费导致的足协公信力一降再降。众所周知，在多家俱乐部总计缴纳的17亿调节费中，唯有上海上港没有缴纳。

这自然引发了对陈戌源照顾老东家的质疑，而在诸多俱乐部陷入困境之际，足协的调节费根本没有拿出来救急，其中天津天海直到退出，也没拿到1分钱救急。

折腾岁月：中超脱轨后，难回正轨

仔细回顾会发现，陈戌源担任中国足协主席时，一些关键问题并未解决，比如万众期盼的中超联盟在近4年的时间依然没有成立，意味着足协“管办分离”只是空话。

但也要看到，中超主客场的难以实行、观众无法入场，俱乐部因母公司经营问题陷入困境，主因还是疫情等客观原因。与中国足协和陈戌源的关系真的不大。

联赛是一个国家足球发展的基础和重中之重，作为管理者和服务角色的足协，除了要做出正确的引导和规划外，更重要的是，不要从中裹乱和乱折腾。

很显然，从2020年开始，中超联赛不仅没有能从后金元时代走向正轨，反而在原有问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又迎来一个又一个大麻烦。作为管理者的陈戌源来讲，在这一点上，难辞其咎。